见明

随缘跳坑,随缘挖坑

青竹 上

剧透:师哥不是人,是竹砸。

盖聂第一次见到卫庄,是在秋风萧瑟的一个黄昏。那时的卫庄被家仆抬到鬼谷,少年面如金纸,唇色乌青,精致的眉眼紧紧的拧在一起,整个身体都在痛苦的抽搐。

盖聂骈指探了探他的脉,毒入脏腑,情况凶险之至。他垂下眼帘,一道极淡极淡的青光从他指尖流入卫庄体内,转瞬即逝,避过了所有人的视线。

面对家仆的苦苦哀求,鬼谷子连眼都未曾抬一下,只是淡淡道:“我不救必死之人。”

此时卫庄的神思稍微清明了一些,模模糊糊的听见鬼谷子说的话,撑着身子冷笑道:“人人必死,就连山川河流,亦有崩塌枯竭之时,你执著生死,妄谈高人。”

他强撑着说完,只觉眼前昏黑,耳鸣阵阵,四肢百骸都似被碾压凌迟一般,唯有手腕处丝丝缕缕的暖意替他守住清明。

鬼谷子缓缓睁开双眼,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盖聂,又触及口鼻溢血的卫庄,语气古井无波的道:“不错。”

 

盖聂推开柴扉,手中提着一个简易的两层木质食盒,第一层是一碗清汤素面,绿油油的青菜浮在龙须面上,正中卧着一只糖心鸡蛋;第二层则是一碗浓墨一样黑的药汁。

卫庄听见响动,撑着身子坐了起来,转头对着盖聂的方向,狭长的鹰目中光彩暗淡,他轻声唤道:“师哥,你来了?”

盖聂“嗯” 了一声,在他清瘦的手腕上握了一下,然后坐在榻上,喂他吃饭。

却说卫庄所中之毒为南疆所有,中毒者最后会五感尽失,现在卫庄只是余毒未消才导致的暂时目盲。

卫庄吃罢了汤面,怏怏道:“没味道。”

盖聂瞧他一眼,为他掖好被角,无奈道:“你胃疾尚未痊愈,且先忍一忍罢。”

卫庄抓住他的手,闷闷的抱怨道:“我又不是你和师父,得道成仙,餐风饮露。”

盖聂抿了抿唇,任由卫庄揉捏他的手指,另一手端了已经晾的半温的药,道:“等你好了,我去学。”

卫庄闻见药味就皱眉,忍了又忍才将药喝完,漱口之后才艰难道:“真难喝,师哥,你不会加点糖么?”

盖聂道:“加了糖,更难喝。”

卫庄撇了撇嘴,刚要说话,忽觉胸口一绞,一口血涌上喉咙,强自偏了身子才呕出来。

盖聂扶着他的身子,失声叫道:“小庄!”他稳了稳神,灵力源源不断的往卫庄体内送去,“我带你去找师父,别怕。”

卫庄反握住他的手,定定的望着盖聂,薄唇微启,道:“我不怕。师哥,我能看见你了。”

盖聂先是一怔,复又一喜,道:“那......你好了?”

卫庄颔首。

他的师哥长得很好看。眉清目秀,端正俊美,身姿挺拔,如芝兰玉树,又似修竹雪松。盖聂的素白衣袖上溅落了点点红梅,想也知道是他刚才没有完全避开吐出来的血,难得的,卫庄小少爷心里稍微愧疚了一下。

盖聂用手巾替他擦拭嘴角的鲜血,见他盯着自己染血的衣袖,温声道:“不妨事。”

 

卫庄身体好后,鬼谷子就开始授课。

居然是诸子百家,卫庄挑眉:“我还以为师父要教我修仙。”

鬼谷子道:“你尘缘太重,不是玄门中人。”

卫庄翻开《六韬》,似是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:“师哥呢?”

鬼谷子看了他一眼,然后闭目不语,沉默半晌,才缓缓道:“你与他道不同。”

卫庄在竹林里找到盖聂,彼时他的师哥白衣翩然,长身玉立,苍翠挺拔的青竹亦不抵他的绝世风华。

卫庄隐去眸中的暗色,牵起盖聂以青色竹纹滚边的广袖,唇角微勾,语气带了三分讥诮:“师哥,你在这里吸收天地灵气、日月精华么?”

盖聂不以为意,只是温和的道:“修炼没有捷径。”

这人真是无趣,好似一团棉絮,你讽刺他他也不恼,欺负起来好没成就感。卫庄在盖聂的衣袖上挠出几道皱褶,抬眸观察了下四周青翠欲滴的竹子,随即抱着手臂悻悻的道:“无趣。”

盖聂清心寡欲的,委实难以体会到卫庄在山中“无趣”的心情,自然也提不出什么有趣的建议。好在卫庄惯会找事做,没几天就在山谷里祸害飞鸟走兽,虽说山灵精怪他捉不住,普通的还难不倒他,随着他轻功日益精进的是他的三餐也愈发丰盛。

这日卫庄提了两只兔子回来,托腮观摩盖聂在炊房料理兔子,心道:“孟子云‘君子远庖厨’,定然是没见过我师哥。师哥是青竹君子,进了厨房一样的身如玉树,丰采高雅,可见是孟轲没见识。”

盖聂不经意间在脸颊上蹭了一抹灰,在莹白如玉的面庞上尤为明显,听见卫庄轻笑起来,盖聂回身有些茫然的看着他,神情极其无辜。

卫庄将他扯到自己身边,替他抹去沾上的灰,灶台下燃烧的柴火发出“哔剥”的声音,卫庄笑道:“师哥,若是把你扔进去,不知这火会不会烧得更旺?”

盖聂眨了眨眼,认真的道:“大约不会,竹子不好烧的。”

 

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,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

盖聂循着清脆婉转的乐声找到卫庄,玄衣少年倚在翠竹上,口中衔着一片竹叶,阖着眼眸,悠闲的吹奏着《蒹葭》。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他身上,仿佛为他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。

卫庄睁开眼睛,却没有看盖聂,而是垂眸盯着手中的竹叶,道:“师哥,我要走了。”

盖聂为他理了理衣裳,摘下沾上的树叶,低低的应了一声。卫庄是卫侯世子,当然不可能在山中隐居,万千世界,姹紫嫣红,都在等着他。

卫庄又道:“师父说与我师徒缘分已尽,以后不必再来鬼谷寻他。”

盖聂的手极轻的颤了一下,他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,低声道:“师父的话,你听就是了。”

卫庄捏住他的下颔,逼他抬头看着自己,一字一顿的问:“那、你、呢?”

盖聂张了张口,却没发出声音。卫庄的眸子,向来是含着三分讥诮,三分讽刺,三分风流,外加一分的决绝。而此时,这双如寒星一般的眼眸灼灼的将他盯着,他从未见过小庄这般绝然郑重。

“师父曾说,你我殊途。”卫庄问,“师哥,你要与我殊途么?”

清风过林,簌簌作响,天边流云变幻,盖聂一半身子隐在阴影中,他抚开卫庄紧蹙的眉宇,缓缓道:“我会去找你。”

tbc

师哥蛮像竹子的,风过不折,雨过不浊,叶似剑锋而不外露,微垂亦不自卑。

脑洞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,码字的时候就像枯竭的黄河,只有裸露的河床。要被勤快的自己感动了(你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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