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明

随缘跳坑,随缘挖坑

【意绮】遇

迟来的端午节贺



丝雨如尘云著水,这雨从清晨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,短暂地驱走了盘旋多日的炎热。岸边杨柳低垂,水珠点滴落入江面,同水中浮花共起涟漪。

因着下雨,踏青的人便少了许多,偶有几个,也是披蓑戴笠步履匆匆地回家避雨。

却有一人逆流而行,他也不持伞,就那么任凭风雨落在身上,意致闲散地在水边行走,微风凉薄,斜雨如织,曦阳的光辉自水面粼粼折射,再落在他的周围,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。

他的长相是英俊而端正的,剑眉入鬓,眸若星辰,五官深邃,只是过于冷峻了些,叫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。

男人神情淡然,步履悠闲,然此情此景,却无端有一丝寂寥的意味。

这时,一声清润嗓音自水面传来:“风高雨急,客人可要上船?”

岚雾隐隐,水汽弥漫,连他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朦胧,柔和而低婉,再加上音中含着的淡淡笑意,任谁听了也不忍心拒绝。

意琦行停驻在原地,转身眺望着江雾深处,应道:“好。”

片刻,一艘典雅至极的画舫从白雾里显了出来,缓缓靠在岸边,里边的人又说:“哎,吾不远千里而来,贵客就不要让吾迎接了罢?”

这回声音清晰了不少,落入耳中,好似珠落玉盘,又如水滴琉璃,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,却已令人心生喜爱。

他语中含笑,丝毫不掩饰调戏的意味,意琦行听了也不以为意,主动撩了衣摆自行上船,掀帘入内,案几后正坐了一位白衣青年。

青年凤目狭长,眉尾上挑,紫水晶一样的眸子灵动极了,稍微一转,便是说不清的风流韵致,他对着意琦行微笑道:“绝代剑宿,快请坐罢。”

意琦行在他对面坐了,望了他一会儿,才说:“你怎么有空出时间城?是有什么任务吗?”

绮罗生执着扇柄在手心里敲了敲,瞧着他笑道:“唔,可以这么说。”

意琦行道:“什么?”随即又道,“若是不方便,你不必说。”

绮罗生笑道:“你我之间,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,嗯——”他微微一顿,蹭到意琦行身畔,摸了一把那人逶迤在地的襟摆,“衣服都湿了,怎么不打伞?”

意琦行垂眸看他,低声道:“忘了。”

绮罗生坐直身子,也不挪回原位,他手里还拽着意琦行的衣裾,摇了摇头叹气道:“哎,许久不见,咱们的大剑宿竟成了雨中漫步的风雅之士了。”

意琦行顿了一下,瞥他一眼,道:“若论风雅,吾可不敢居你之上。”

绮罗生笑了声,用真气驱走了衣裳的湿气,手里把玩着意琦行的衣角,笑道:“不逗你了,吾此来是有一件事,非剑宿帮忙不可。”

意琦行闻言,神色一敛,问:“何事?”

绮罗生却不急着提,展开折扇晃了晃,慢悠悠道:“事关剑宿,还要看剑宿意愿如何嘛。”

意琦行道:“是你,不必问这些。”

绮罗生眸中笑意愈深,合起折扇一戳他的肩窝,忍俊道:“这可是你说的,绝代剑宿,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。”

意琦行不解:“嗯?”

绮罗生从案几下捞出一只食盒打开,荷叶的清香立时溢满了整个内室,青瓷碟子上是码成雪花形状的六只粽子。

他又取出一双竹箸递给意琦行,笑眯眯道:“剑宿,请。”

意琦行默了片刻,忍不住问道:“你......你说的要事,便是请吾吃粽子?”

绮罗生点点头,转了转扇子,露出那双清彻灵动的紫眸,笑意盈盈道:“这对现在的吾来说,便是天下间一等一重要之事。”

意琦行无奈道:“吾以为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。”

他说罢,随意挑了一只粽子取用,绮罗生就这么盯着他瞧,只见那人剑锋似的银眉微微一挑,然后自眉心蹙起,形成一道浅浅的印痕——唔,看来是不喜欢豆沙馅儿的。

太甜了。

意琦行再咬一口,还是太甜。

但既然是绮罗生做的,他只好默默地、平静地、艰难地咽了下去。

绮罗生哪里不知道他,难得见到意大剑宿这幅模样,即便心里要笑得打跌,面上仍是努力地撑住没笑,他低头在粽子上咬一口,含糊道:“怎么,剑宿不喜?”

意琦行为难道:“甜。”

那粽子本就玲珑小巧,绮罗生三两口便帮意琦行消灭了这甜的过分的粽子,起身笑道:“好罢,剑宿不爱吃甜,吾知晓了。”

意琦行看他一眼,很给面子地没戳穿他,心道:“你哪里是不知晓,分明是故意想逗吾罢了。”

绮罗生拣了两只咸口的粽子给他,自己将剩下的甜粽子吃了。他稍微一矮身子,像变戏法似得从案几下摸出两瓶酒来,摇了摇,对意琦行笑道:“吾以酒赔罪,好不好?”

意琦行接过酒杯,饮了一口,讶然道:“不是雪脯?你何时改了口味?”

绮罗生同他一碰杯子,“端午喝雄黄酒才应景。”

意琦行道:“你总是有许多讲究。”

雪脯味淡而绵长,雄黄酒则要辣的多了,意琦行只饮了一两杯,耳后便透出一抹浅红出来,渐渐漫出一片薄粉,在冷白的面皮上尤为明显。

绮罗生伸手摸摸他的耳骨——微有湿意,还有些发烫。

意琦行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,回眸望他,许是酒意熏染,他的动作放慢了许多,声音既低且磁,震的心里发痒,好像有只猫爪在挠。

“绮罗生?”

“吾在。”

绮罗生对上那双湛蓝的眸子,因着醉意,浮上几许迷蒙,愈发柔和了那人凛冽的棱角,露出平时难得一见的沉静与温柔。

意琦行看了他一会儿,忽然蹙了蹙眉,不悦道:“你怎么还在画舫?”

绮罗生:“啊?”

意琦行不高兴道:“画舫有什么好,叫唤渊薮才是你最终归属。”

啊呀,这人的酒量何时变得这么浅,竟醉的如此迅速。

绮罗生悄悄地把他手中的酒杯换走,好笑道:“意琦行,你同吾讲实话,你多久没饮酒了?”

意琦行道:“吾向来酒不轻饮。”

绮罗生叹气,这就是很久、很久、很久很久没有沾过酒水了,怪不得一杯就倒。

好在意琦行酒品不错,哄一哄也就是了。

“你再等吾一些时日可好?吾一定回渊薮,啊——”他一顿,继而低声笑道:“回指月山找你。”

意琦行满意地颔首,他一手拨弄着绮罗生垂在身前的一缕鬓发,片刻道:“你想在外边玩,倒也无妨,吾总是等着你的。”

绮罗生闻言,紫眸一黯,想道,“若我肯听他的话,早些回到叫唤渊薮,又岂会有后续种种磨难?”

思及往事,不免有些伤怀,耳边又听那人忽地补充一句:“不许乐不思蜀。”

他说罢,酒意上涌,眼帘一阖,藏住了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,倚着绮罗生就睡了过去,那缕金线束起的白发,仍在他指尖缠绕。

绮罗生收起折扇,在案几上一点,那案几便十分知趣地撤了去,他扶着意琦行换了个姿势,平躺着枕在自己膝上。

他垂眸望着意琦行,指尖在那张英俊的面容上流连,轻声叹道:“意琦行......哎,意琦行......吾很快就能回来了,你再给吾点时间......”

他的手覆在意琦行的眼睛上,长而浓密的睫羽刷过手心,有些酥酥痒痒的,片刻,绮罗生蓦地低笑一声。

“你总是肯等着吾的。”


end

评论(6)

热度(84)
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