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意绮/绝九】祈雨 下
接卡卡的祈雨梗,好吧是魔改版 @此间有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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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为下篇
第二日辞别老人与阿衣,两人在山腰树林里改换了装束。九千胜把自己和团子那身白亮的衣衫换成灰色布衣,又刻意给自己画平凡了些,乔装成普通百姓。
团子依旧窝在九千胜怀里打瞌睡,九千胜抱着他往丰城方向走,半路却见一队人,从衣着打扮能看出正是丰城的百姓。队伍中大多数人面目麻木,浑浑噩噩地跟着领头人走着,领头几人表情则十分虔诚,好像他们是在朝圣一样。
九千胜混在队伍末尾,小心翼翼地跟着,不久便发现他们要去往神龙峰。
远望神龙峰,确有神龙作势欲飞的意态,只是连月大旱,山林已有颓败之势,那山峰虽像龙,却给九千胜一种隐约的奇怪之感。
九千胜正沉思间,团子突然掐了他一下。九千胜低头,正对上团子那双湛蓝的眸子,那清湛的水波消失无踪,沉静得几乎像风雨欲来之前的海面。
九千胜会意,趁着众人不注意带着团子脱离队伍,轻声问道:“怎么了?”
团子抿了抿唇,低声道:“神龙峰下压着龙骨。”
九千胜一惊,“这就是应龙的葬身之地?”
团子默认,继续道:“他们是在生祭,生祭可以唤醒应龙。”
生祭,就是用人命去献祭了。
九千胜蹙眉道:“为了祈雨?”
“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,”团子道,“但应龙已被怨气污染,唤醒之后,恐怕带给人类的不是风调雨顺。”
九千胜眼眸一暗,道:“人命关天,我去阻拦他们。”
阻拦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,九千胜打晕了“朝圣”的百姓们,他道:“形迹是藏不住了,咱们直接去神龙峰?”
团子“嗯”了一声,朝九千胜伸出手。
九千胜不禁莞尔,从善如流地抱起团子,打趣道:“我的小王子,你终于知道九千胜靠垫舒服了?”
团子瞥他一眼,严肃道:“不要闹,我在积攒灵气。”
九千胜心里何尝不知,若对手当真获取了上古应龙之力,一场恶战在所难免,只是他不愿加重团子负担,半点情绪也没显露出来。
他抚了抚团子的背,笑道:“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团子干脆不搭理他了。
两人找到阿衣所说的山洞,还未进入,便闻到了弥散在空气中的血腥气。九千胜手腕一翻,折扇已被一柄通身雪白的刀所替代,艳刀一出,森寒之气顿时将血气逼退了几分。
九千胜道:“要进去了。”
团子从他身上跳下来,一手牵了九千胜的手,点头道:“嗯,一切小心,以保全自己为要。”
他并未像在南疆时,变化成绝代天骄的青年形态,想来是为了将力量留在对付最后的敌人。
山洞里空荡荡的,莫说人,连只活物都没有。山洞极黑,没有任何光亮,好在九千胜和团子都不需要借助光线才能视物,走了很久,两人才看见阿衣所说的血红眼睛。
此处血腥气浓的团子直皱眉头,他端详片刻,对九千胜道:“我不认识这个符号。”
九千胜思索道:“祆撒教,中原未有听闻,想来是新兴起的势力。”
话音未落,血红眼睛忽然张开,对着九千胜发出刺眼的红光。
九千胜被红色浓雾隔断,他只能隐约看到团子几乎在同一时刻变成了青年,以及一声焦急的呼唤——
“九千胜!”
红光散去,出现了一个人。这人一身黑袍,紫发披散,发冠十分的——别致。
九千胜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,黑衣人离他太近了。
黑衣人热切地看着九千胜,轻声细语的,倒像是怕惊扰了他一样,“九千胜大人,心奴终于与你再次见面了。”
九千胜心里滤了一遍,没找到“心奴”相关,来者是敌是友尚不知晓,他也不收回艳刀,直接道:“阁下是?”
不知是不是光线原因,自称“心奴”的青年在听到回答后,脸色极快的扭曲了一下。
“心奴无名之辈,九千胜大人原也不该记在心上,”他忽然拿出一柄长长的镰刀,往九千胜面前一递,像是炫耀,又像是献宝,殷切道:“我原名烈霏,您说过我不适合练剑,所以心奴弃剑从刀,现在我的名字是暴雨心奴。”
九千胜差点拔刀相向。
九千胜不动声色道:“哦,原来是烈剑门的少主,”他微微一顿,打量着暴雨心奴,九千胜看似放松,实则凝神戒备,甚至连艳刀出手的角度与力道都计算好了,“你怎么会在此处?”
暴雨心奴仿佛浑然不觉,又将镰刀收了起来,道:“旱灾肆虐,心奴也想为苍生尽一份力。”
九千胜道:“各地缓解,唯独丰城受灾,你也是因此而来?”
暴雨心奴道:“心奴很早就来了,祆撒教就是心奴应对旱灾之法。”
九千胜按捺住了心底的惊异,平静地问:“那么丰城最初并不曾受灾,皆为祆撒教之故了?”
“是,也不是。”暴雨心奴道,“九千胜大人可知上古时代,应龙与女魃之战?”
九千胜道:“有所耳闻。”
暴雨心奴叹了口气,继续道:“应龙死前被怨气感染,最终死于此地,应龙对应雨,怨气则反转为旱。经年日久,怨气不散,旱灾也是由此而引发。”说到这,他霍然抬头看向九千胜,眼中似有火焰,一字一句道,“大人,您身边的那个人,就是应龙怨灵!”
任何人碰到这种状况,或是惊讶,或是愤怒,若城府极深,大抵也是不动声色。
九千胜却笑了。
没有讥诮,没有怨怼,淡如清曙,温若春风,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趣闻。
“您——不生气吗?”暴雨心奴愣住了,问道。
九千胜不答反问:“吾为何要生气?总要听你讲清缘由。”
暴雨心奴的目光更殷切了,掩饰毫无用处,简直要在九千胜身上灼出几个洞似得,“这要从心奴发现神龙峰的秘密说起了,神龙峰是应龙埋骨之地,可是前不久,应龙挣脱封印化身成小孩入世,目的是为了完全拿回他的力量,第一次在五岳之巅,其实已经消耗了他所剩无几的力量,在南疆,他利用大人重设法阵,将女魃怨力化为己用,所以才能行云布雨。”
九千胜道:“那袄撒教——”
“我一直在维系此地封印,但在南疆事后,应龙力量大涨,心奴竭尽所能也只能暂时限制在丰城周围,不得已用了非常之法,但是——”他露出笑容,望向九千胜道,“一城与天下孰轻孰重?大人一定会理解心奴的。”
九千胜:“唔。”
话音未落,忽来昊光,驱逐晦暗。
璀璨金芒将四周环境映的纤毫毕现,透明的屏障上蔓延出无数裂纹,渐渐扩大,最终崩然碎裂。
长剑如虹,霜浮电惊,一霎便扫落了组成术阵的法器,绝代天骄沉声道:“阴谋奸诡,吾断不纵容。”
这次九千胜没看错,暴雨心奴的神情确确实实的扭曲了。
暴雨心奴阴沉着脸色,巨大镰刀映在山壁上形成黑影,他眯了眯眼睛,神色阴鸷地质问道:“为什么?九、千、胜、大、人。”
九千胜淡淡道:“你说的话,我一个字都不信。”
暴雨心奴抹去脸色血痕,放在嘴边舔了舔,突然笑道:“这也没关系。既然你喜欢他,”镰刀横扫,直扑绝代天骄,恶风呼啸,伴随隐隐冷笑声,“我就在你面前杀了他!”
剑镰相击,铮然金鸣,威势所致,竟使整个神龙峰为之瞬间陆沉。
绝代天骄长剑一抖,挽出数多剑花,将镰刀的攻势分割消弭,不出所料地感应到了与自己同源的力量,心中一沉,冷道:“你果然在利用应龙怨力。”
暴雨心奴旋镰祭舞,招式诡异至极,九千胜与之稍一接触,便感森寒之意跗骨渗入,绝代天骄见状,长剑回环一荡,真气充盈,顿时将暴雨心奴击退半步。
“不要与他接触。”绝代天骄道:“应龙怨力非凡人所能对抗。”
九千胜闻言,便只在旁掠阵,两人刀剑联手,虽是第一次,倒像是磨合了无数次一样,心意相通,默契无比。
暴雨心奴眼见自己渐落下风,突然喝道:“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?”
他倒舞镰刀,竟然将自己的一只手生生切下,血液涌溅而出,不待绝代天骄与九千胜惊讶,几乎在同一时刻,大地剧烈震动,随之传来一声龙吟——穿越了千万年的时间与空间,上古时代的神龙所发,虽只是一道声音,却已叫人臣服在天威之前。
九千胜顿觉五感紊乱,再清明时,发现绝代天骄带着他退出了山洞。外间黑云蔽空,连一丝光亮都不曾透入,不止是神龙峰,周边山脉竟在同时震颤。
反常则妖,可现在他们对付的却是神,更不妙的是,一个被怨气污染了的神灵。
九千胜道:“应龙要复生了?”
绝代天骄道:“应龙已死。复生的是骨龙,它没有神智。”
九千胜道:“暴雨心奴呢?”
绝代天骄冷道:“他妄想操纵上古神力,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九千胜长叹一声,“我真的和他不熟,也不知哪里招惹了他,到头来却要连累你。”
绝代天骄却笑了一声,冷峻眉目像是被春水化开似得,露出了冰山下稀缺的温柔,“九千胜,能遇到你,吾很欢喜。”
浩劫之前,本不该有什么旖旎心思的,可九千胜偏偏在此刻生出了——情愫也好,绮思也罢,总之是让他心神为之一荡、浑身暖融融的想法。
也不知幸或不幸,下一刻他就被强制清醒
——骨龙出世了。
骨龙出世,风云激变,大地皲裂,万物枯萎,而乌云愈低,几欲压城而下。
绝代天骄道:“这是怨雨,不能让它落下。”
不待九千胜回答,绝代天骄显现原型,这是一条巨大而优美的白龙,鳞片熠熠生辉,宛如银涛雪浪,寒光凛然,是这黑暗中唯一的光芒。
白龙腾空直上,与骨龙战在一处。霎时乾坤逆转,阴阳覆乱,地裂山崩,宛如神州末日降临。
然而,在骨龙面前,白龙就显得纤细极了,身躯相差悬殊,力量亦如是。
骨龙的身躯只剩白骨,上面挂着的鲜血与皮肉,当然不是它的。
银色龙鳞无法抗衡对方的利爪与撕咬,身上多处负伤,鲜血淋漓,露出森森白骨,一身几乎染成血色。
地震愈演愈烈,山峰坍塌,低谷为陵,人世间数以万年计才形成的地理,竟在片刻间又完整重现。
九千胜还在地上,可绝代天骄却没有心力去担忧他了——上古应龙,他的祖先,积蓄千万年的怨气与怒火,哪由得他有丝毫分心。
白龙又拆了骨龙的数根骨头,忽地瞥见骨刺之上,有个小小的人影在艰难移动。
“九千胜!”
九千胜是在绝代天骄化为原型的瞬间就抱住了他的尾巴,然后两龙激战时趁机跳到了骨龙身上。说起来简单,但在疾驰的龙躯上稳住不掉下来,避免两龙战斗波及自己,再觑准时机攀附在由白骨组成的骨龙身上,放眼天下,只怕没有第二个人敢做、能做了。
绝代天骄一时又急又气,稍有分神,差点被骨刺刺穿逆鳞,他不敢再分出神思去关注九千胜,只好全力应对骨龙进攻,只盼九千胜能化险为夷。
九千胜艰难地在脊骨上爬着,烈风如刀,白骨生刺,在他身上留下了许多血痕。骨龙的优势越来越明显,九千胜也到了他算好的位置,然后他愣住了。
逆鳞所在的位置,是空的。
是了,骨龙身躯消散,只留白骨,逆鳞当然也不会留下。
难道只能束手待毙?
九千胜有一瞬的茫然,他看到了绝代天骄——白龙遍体鳞伤,覆满鲜血,早已看不出原貌,连那两只犹如星海的璀璨蓝宝,也被血色掩盖。
眼睛。
九千胜灵光一闪,从骨龙的颔骨往上爬——骨龙的眼睛是两道幽火,既然拆它骨头不管用,那就剜了它的眼睛!
骨龙实在太过巨大,它确如绝代天骄所说,没有神智,只留下毁灭的本能,对九千胜接近它的力量之源的行为,显得麻木而无动于衷,它只想要撕裂面前阻挡它的白龙。
他只有一次机会,要同时贯穿打灭两簇幽火。
九千胜紧紧攀住龙骨一侧,与骨头接触的皮肤血肉模糊,白衣早已变成血衣。
艳刀出,如流星坠落,快得让人无法捉摸,连那一瞬的闪光也几乎是错觉。
然后他听到一声哀鸣,声波冲击之强,一瞬便将他震昏了过去。
持续不断的地震过后,乌云消散,重现光明。
九千胜昏迷了整整一个月,清醒时已在玉府,他一醒来,四处寻不到团子的踪迹,当即就要亲自去找。
管家说:“您是被以为紫衣女子送回来的,只有您一人,没有第二人。”
九千胜像是数九隆冬里被浇了一身凉水,冻得他没了知觉。
管家又道:“没有小孩子,也没有年轻人。但是那女子留给您一句话。”
九千胜急道:“她说什么?”
管家道:“吾弟之劫,幸有汝助,朝天骄必有报答。”
朝天骄,绝代天骄,想来是他的姐姐了。
只是——你到底怎么样了?
九千胜阖上眼睛,挥之不去的却是他昏迷之前,骨龙最后一击,撕咬在白龙下颔逆鳞的场景。
管家忧心地说:“大人,您......您在抖,是冷吗?”
九千胜并不回答,过了好一会儿,才传出轻飘飘的声音,“无事,你去罢。”
三十年后,南疆祝融山。
每年的这个日子,祝融山下的神祠都会闭门谢客,专门留给它的主人——青丘刀神,九千胜。
祠里供奉的是一座玉龙,神姿高彻,意态凛然。
因着九千胜替南疆祈雨成功,又将祝融山彻底封成死火山,这些年来玉家苦心经营,南疆这不毛之地竟有了欣欣向荣的繁华奇象。
百姓们想要为九千胜建生祠,九千胜听闻后反而直接用玉府的钱建了如今的神祠,直到现在,南疆还广为流传着九千胜受龙神庇佑的故事。
至于为什么神祠建在山脚,而不像其他地方的庙宇建在山上,嘛,人无完人,九千胜大人恐个高也没什么的,
今日就是九千胜来的日子,神祠的侍者早早起来重新检查,不料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平心而论,这位不速之客容颜俊美,气质疏冷,岩岩清峙,壁立千仞,放在中原也是难得一见,但关系到饭碗,侍者仍是打算赶他出去。
侍者道:“今天神祠不开放,你赶紧离开,不然九千胜大人来了,我可要吃挂落的。”
那人闻言既不惭愧,也不生气,仍是落落穆穆的样子,道:“九千胜吗?吾正要见他。”
侍者白他一眼,看着长的好看,脑子却是坏的,他有些不耐道:“九千胜大人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?别逼我喊人啊,快去快去。”
那人慢条斯理道:“他见不见我,让他自己说罢。”他抬眸,越过侍者,望向怔在原地、茫然无措的刀神大人,微笑道,“好久不见,九千胜。”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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