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明

随缘跳坑,随缘挖坑

【卫聂】归去来(1,2)

咸鱼n久发现粉居然666了,发个旧坑出来【你】


第一章

盖聂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,车马粼粼,行人如织,街道两旁店铺林立,金轮玉辕的马车招摇过市,锦衣华服的公子们带着熏熏然的惬意,一派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风气。

他游目四顾,旋即怔在原地,有片刻的失神。

他已经死了。

死在天明的穿心一剑之下。

再强的人,没了心,也是要没命的。

只是不知道他死之后,小庄会不会迁怒天明?盖聂轻轻叹息,终究是他失约了。

近在咫尺的马嘶长鸣,他尚未退避,大道中央飞驰来一队结驷连骑的贵族公子,他们策马飞舆,疾驰而过,穿透了盖聂的身体。

原来自己不算活着,只是天地间的一抹游魂罢了。

盖聂抚在胸膛的衣襟上,被穿过的身体没有半分感觉,他走到路的一侧,往韩王宫的方向去了。

大秦笃信商君之法,重农抑商,绝不会有此繁华喧嚣的场景。更何况,方才奔过的车舆是旧韩国的样式,尺寸与大秦推行的车同轨并不相同。

看来,他所处的环境是数十年前的新郑。

不知小庄是否还在冷宫?亦或已经在鬼谷求学了?

盖聂试着用了用轻功,提身一跃,整个人好似展翅滑行的白鹤一般,凭虚御风,凌空飘行,若有人能看见他,恐怕要以为是恍惚间碰见了神仙下凡。

韩王宫并不像咸阳宫庄严肃杀,因国力所限,韩王宫占地并不大,但曲折蜿蜒,山重水复,胜过其余六国许多,置身其中,只能惊叹工匠设计之奇巧。

盖聂正要往偏僻的冷宫去,忽然听到下面有人在说话,言辞之中似乎涉及冷宫,便停下脚步,落在楼阁的飞檐上,向下望去。

山水庭院里是四五个少年,最大的看上去十七八,最小的也有十一二岁,皆是锦罗玉衣,打扮华侈,难掩骄矜之气,想来是王室子弟。

“听说那小子的母亲还能随葬王陵,父王可真是够宽厚的。”

“毕竟是王室公主,不过是面子罢了。”

“那卫氏岂不是和我们平起平坐了?真是晦气!”

“他算什么,平白侮辱了咱们的血统,没了他母亲跑去跟父王哭诉,那小子还有好日子过?”

盖聂沉了沉眼眸,不再听这些幸灾乐祸的小人之语,转身向冷宫掠去。

冷宫临水而建,入了秋,一池荷花尽皆凋零,徒留光秃秃的枯枝,有的虬曲水面,有的弯折水中,在微皱的湖面投下冷寂的残影,七零八落,了无生机。

窗梁上的雕饰上了年岁,剥落成暗淡的灰色,秋风卷过,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。

盖聂站在外面想了想,反正他是鬼魂,大约是不能敲门的,便安之若素的穿过墙壁进去了。

殿内空荡荡的,帷幕倒是很多,重重遮掩,让人如坠云雾,好在这些都挡不住盖聂,他往深处走去,停在屏风后,透过缝隙瞧着里间的少年。

卫庄也才十三四的年纪,青丝如墨,垂落在肩,面容虽尚未长开,但已有来日锋利棱角的轮廓,两道剑眉下的一双眼睛宛若寒星,薄唇抿成一线,神情颇为认真,正在伏案写着什么。

盖聂眉目舒展,眸中渐渐蕴了笑意——他们还在鬼谷时,卫庄读书时也会抿嘴,不过后来就变成了动不动就冷笑,能从少年卫庄身上看到怀念许久的场景,也算是意外之喜。

他正出神,忽觉一阵杀意,身体本能的向后一退,纵身躲在房梁后。

一支刀笔穿透锦屏,铎的一声扎在地上。

卫庄走近,警觉的环顾四周,确认无人之后皱了皱眉,俯身将刀笔拾起来,似是放松下来,负手缓缓踱步,浑不设防。过了片刻,他低低的哼了一声,重新坐在案前看书。

盖聂心中暗惊:卫庄少年时期就如此多疑了吗?

继而心中泛起丝丝缕缕的苦涩,小小年纪就心思深沉,又何尝不是被险恶环境所逼迫的。

我干嘛要躲?盖聂后知后觉的想,反正活人是看不到他的。

他靠着房梁坐下,将渊虹(的剑魂?)横放在膝上,静静的看着少年,铺在地面的光线慢慢移动,金色的光影不知不觉换成了淡色的银辉,屋外已是繁星满天,玉钩高悬。

卫庄卷好竹简,在书架上整整齐齐的码起来,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,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。

到底还是少年人呐。

一连几日,盖聂都在做“梁上君子”,远远的观察小卫庄。

很多人认为卫庄追名逐利,是个不甘沉寂的枭雄,但他知道,卫庄一向是耐得住寂寞的人。

就像现在,这偌大空寂的冷宫之中,只有他一个人,他几乎从不开口说话,只是冷静自若的做着自己规划的事,毫不理会外界人的看法。

盖聂没有接近少年卫庄的打算,人鬼殊途,他一个鬼太过靠近卫庄,怕是会有不好影响的罢?他只是一缕魂魄,什么忙都帮不上,不知何时就会消散。

“你是谁?”卫庄突然问。

盖聂微微一惊,向下望去,少年清秀的眉宇紧紧蹙起,幽深冷冽的眸子紧盯着他。

 

第二章

盖聂飘下来,万年淡定的面容显出几分纠结,他要怎么跟小庄解释?

没等他纠结多久,卫庄又掷出一支笔,穿过他的身子落在地上,骨碌碌的滚在一边。

“......”卫庄面色不善的盯着他。

盖聂轻咳一声,大大方方的承认道:“我是鬼。”

卫庄冷哼:“装神弄鬼。”

盖聂认真的解释道:“是真鬼,别人看不见我的。”

卫庄瞪他一眼,沉着小脸问:“你是谁养的方士招来的?”

盖聂轻叹:“没有谁,我只是一抹游魂而已。”

“你在这几天了?”

“五日。”

看来五日前他的感觉没错,只不过被这人——这只鬼给躲过去了,卫庄又狠狠的瞪他一眼,不过也好,至少证明这只鬼不会害他。

“我这里可没有好处给你。”

盖聂抿了抿唇,轻声道:“我不求那些。”

卫庄略带惊讶的看他,他碰上的还是个圣人(鬼)?他眼珠转了转,猜测道:“你不是跟我有什么仇罢?”

盖聂唇角微弯,无奈的笑了笑:“没有,你很好。”

盖聂很少笑,莫说笑,他连情绪都很少外露,这一笑虽然轻浅,却如云破日出,辉耀大地,将阴霾一扫而空。

卫庄呼吸一窒,猛地偏开视线,清了清嗓子,事不关己的道:“随你。”

等了一会儿,似乎觉得自己态度太软了,卫庄又扭过头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,压低声音道:“若被我发现你心怀不轨,我就杀了你。”

盖聂点点头,示意自己晓得了,见卫庄专心看书,就又飘回梁上原先的位置,抱着渊虹看他。

 

卫庄不时抬头看一眼房梁。

不知盖聂跑到哪去了,一上午都不见影子,莫不是被鬼差拘到地府了?

卫庄低头看笔迹潦草的册子,皱皱眉,心烦意乱的把竹简卷起搁一边,两只手指捻着笔转圈。

白衣人飘进来,迎接他的是一支笔。

盖聂回头望了下再次穿透他身体的刀笔,沉默片刻,欲言又止的道:“小庄,你这样乱扔,笔锋会变钝的。”

卫庄脸一黑,气势汹汹的劈头就问:“跑哪了?”

盖聂坐到他身边,沉吟道:“去学堂听了一上午,韩王请的师傅,”他顿了一下,“抨击术治,推崇仁治,大约不合你的性子。”

卫庄勾出一抹冷笑,讽刺道:“申不害行术治,至少保住韩国不被侵犯,皓首老贼,只敢在深宫学堂摇唇鼓舌,真该丢到两军阵前,看他如何空谈仁义。”

盖聂道:“术治虽可强国,终归失于偏激,孔孟尊礼复古,又过于迂正。”

卫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,噙着一丝微妙的笑意问道:“看来你对诸子百家很熟悉?又佩剑,唔,文武兼修?”

盖聂一板一眼的回答:“只是粗知一二,算不得精通。你若有什么想问的,尽我所学,一定知无不答。”

“那你是想做我的师父咯?”少年笑的不怀好意,揶揄意味十足。

“......”

盖聂想的却是——鬼谷子大约最后悔的就是收了自己做徒弟,上到门规下到被门规约束的弟子都被自己质疑了遍,末了死了还来抢师父的位置。

“不必,”盖聂艰难道:“你叫我名字即可。”

卫庄悻悻的哼了一声,这只鬼真无趣,欺负起来一点反馈都收不到。

日子如流水般过去,两人相处愈发合契,盖聂觉得,少年卫庄可比日后的卫庄乖巧多了,虽然也会嘲讽他几句,更多时候还是和他好好说话的。

只不过,少年的占有欲格外明显,连夜晚出去干什么都要和卫庄报备,白日更是绑在一起寸步不离。

盖聂曾经称赞过卫庄是他生平仅见的武学奇才,现在要修改一下,卫庄是他生平仅见的奇才,各个方面都是。

卫庄更像是实干家,他不开创学派,而是把现有的学说通通吸收,继而转为自己的一套行事系统,旁人总说卫庄眼高于顶,在盖聂看来,卫庄也的确站在了绝大部分人的顶端,能入他眼的人寥寥无几。

卫庄拿着卷刚写好的竹简在他眼前晃了晃,蹙眉道:“想什么呢?”

盖聂回过神来,面前的是英俊风流的少年卫庄,他掩去眸中的一丝怀念,柔声道:“在想你——你写的什么?”

卫庄动作一僵,白皙的面容上透出一抹红晕,他掩饰似得以手掩面,咳嗽了下,假装平静的道:“是应付韩王的策论。”

盖聂看了看他写的内容,“言辞过于犀利了些。”

“我又不用讨他欢心,”卫庄收起策论,讥诮的说道:“歌功颂德的话还是留给他那些聪敏仁慈的公子们罢。”

盖聂微微蹙眉:“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。”

“知道了,知道了——”

卫庄将书卷一抛,正好落在来取的宦官怀里,砸的他往后退了两步,那宦官本就嫌弃冷宫晦气,低声骂骂咧咧的走了。

深夜,后宫方向似有凄厉的惨叫,盖聂眉间一跳,心中隐隐不安,没叫醒熟睡的卫庄,自己先出去看看情况。

动静越来越大,哭喊声不绝如缕,可是深宫竟然没有任何守卫去查看。

不对。

王宫守卫再松弛,也不会毫无察觉,除非他们听不到。

活人听不到,那就是和他一样的鬼了。

远处显出人形,是两个鬼差一前一后的锁着一个女鬼,铃声阴森,正往九泉押去。

盖聂不欲引火上身,但也不想连累卫庄,正准备往无人处躲藏,那鬼差却像是察觉到了他似得,缩地成寸,一瞬间就到了盖聂面前,四只黑洞洞的眼睛齐齐的定在他身上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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