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明

随缘跳坑,随缘挖坑

【意绮】洛城春

季春三月,正是牡丹盛时,但见洛阳城内繁花似锦,百姓携游,台池流水之畔以为花市,并张幄帘,笙歌浅唱,尽得风流。

香风熏然,细水枕流,但见如潮行人中,有两人携手同游,犹瑶林琼树,天人之别,昭然于世。

那年轻些的白衣公子,固然是风骨秀逸,温润如玉,眉目狭长柔和,似挑非挑之间,恰如红艳晓露,春风化雨,让人心生无限喜爱亲近之情。

可惜他身边那位就不这么温柔了,银发高髻,峻眉星眸,相似的白色衣裳,在他身上却平添了冷肃孤高的意致,令人心生肃穆,如望高山。

这两人正是顺江游览的意琦行与绮罗生,绮罗生性喜牡丹,恰逢花开之时,两人便弃画舫而登陆,来观赏这名甲天下的洛阳牡丹。

既是花会,商家卖的东西总脱不开牡丹二字。摊子上码着整整齐齐的花环,枝条翠绿,花朵鲜艳,姹紫嫣红各具风采,绮罗生伸手取起一顶纯以白牡丹编成花环,看看花环,又抬眸望望意琦行,眸中笑意潋滟,对他道:

“青山贯雪,素月流辉,亦不及剑宿玉颜半分。”

意琦行垂眼看他,从绮罗生的角度看去,那双欺霜傲雪的眸子微阖半分,眼睫半掩,清冷孤傲顿成了温和纵容,连一向沉肃的声音都柔的听不出丝毫呵责。

“胡闹。”

绮罗生轻笑一声,微微俯身,将买了的花冠送给了路过的小姑娘,小姑娘仰头望了绮罗生一眼,霎时粉扑扑的小脸映满红霞,绮罗生倒是浑不着意,挽着意琦行往别处去了。

风过留香,帘卷丝弦,水边亭中是文人骚客以文会友,赞誉牡丹的诗词落入绮罗生耳中,他尚未按下的玩心顷刻又升了上来,牵了牵身边人逶迤近地的广袖,凑在他耳边道:

“巍巍如山,沉沉如渊,凛凛如霜,明明如月。”绮罗生紫眸流转,笑意不曾收敛半分,低声笑了笑,“外人哪里知道剑宿的冰心雪骨呢?”

意琦行微微一顿,侧过头看他,骨节分明的手停在绮罗生额前,停了须臾,最终轻点在笑意盈盈的眉心,道:“取笑够了?”

他的手指温度偏低,轻触即离,恰似一点雪滴落融化,那一丝凉化做痒,刹那袭入心底,绮罗生心脏突然一跳,耳尖染上一抹绯色,他侧过头轻咳一声,道:“吾怎敢取笑你,伟大的剑宿。”

意琦行却笑道:“有什么是你不敢的?”

绮罗生眼睛一转,折扇轻拂,半掩唇边弧度,“对你,吾好像是没有什么不敢的。”

意琦行道:“在吾面前,你无须隐忍。”

绮罗生晃晃扇子,玉扇上描金牡丹摇曳绽放,然花之辉煌,亦不抵公子风姿万一,他笑着说:“那——吾兄经霜更艳,遇雪犹清......”

意琦行屈指在他额头一弹。

绮罗生见他颈子上都显了红色,在白的异于常人的肌肤上对比分明,也就不再打趣他,善解人意地展开雪脯扇扇风,意琦行面色淡然如常,放下手继续往前走。

绮罗生与他并肩同行,心中暗笑——经年未见,意琦行还是面皮薄的很。

一位行脚商经过,物架上挂的一排排挂饰在空中飘扬,各色彩线映日生光,绮罗生不免多瞧了两眼,心念一动,拉着意琦行走上前问:“这些可是你自己编的吗?”

“那是自然,公子你喜欢那个?我现成就能做个新的,”那人将物架放下来,手脚麻利地展开摊子,除了各色成品之外还摆着颜色材质不一的团线。

绮罗生看着一水儿的牡丹样式的络子,尚未说话,就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挑了素色织金的络子,那漂亮的白色丝绦洒落指间,竟也显得暗淡无色了。

摊主吹捧道:“客人好眼力,这是金星雪浪,您看织出的花瓣层层叠叠跟落雪似得,这就叫做‘淡极始艳,天下无双。’”

意琦行的视线从手中转移到绮罗生身上,湛蓝的眸子里只映着他的身影,如空潭泻春,古镜照神,自无风尘外物。

意琦行放回络子。

“艳绝天下,何须雕饰。”

语调平淡,一如寻常。

绮罗生迅速展开玉扇,遮住脸颊腾起的红云,转身对摊主道:“我想自己打个络子,价钱同买一样,如何?”

摊主有些为难:“这门手艺虽然不算什么,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熟悉的,要不您说个样子,我现在给您编个新的?”

意琦行放下碎银,淡淡的道:“无妨。”

见到报酬,摊主顿时消去后顾之忧,眉开眼笑地搬出两个小杌子,“客人坐着学吧,别看是小玩意,这编好还要费些时间。”

绮罗生选了白金两色的丝线,他本就心思敏捷,又曾修习兽花之术,想来是穿针引线和结绳编织有几分想通,有摊主在一旁指点,只见那丝线在修长指间绕来绕去,初时绮罗生还抿唇蹙眉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,渐渐熟悉后就信手捏来。

金色丝线勾勒出雪花六出的形状,每一瓣花瓣同样是一朵小雪花,最后打了个同心结,取了雪白穗子缀在同心结下,彼时日近黄昏,晚霞辉煌,映着绮罗生手中小巧精致的雪花结子,连带他的肌肤亦染上淡淡夭色。

绮罗生看意琦行一眼,那人坐在小杌子上静静等他,一副山崩地裂也不改色的淡然模样,万千星丝点缀着他的眸子,湛然如水的眼眸中唯独映了一个绮罗生。

绮罗生没来由的有点嫌热,玉扇展开,牵来几缕微风,唇边是揶揄的弧度:“你倒是会偷闲。”

意琦行拉着他起身,绮罗生趁机将络子绑在他的束带上,笑道:“要是丢了,你就自己在编一个吧。”

意琦行闻言不由笑了声,垂首将那同心结解开,贴身藏了起来,道:“这样就不会丢了。”

绮罗生看着那雪色绦子贴着意琦行犹胜白玉的皮肤,渐渐收束遮掩在宽袖之下,几丝不听话的穗子在袖口探头探脑,他笑着伸手去探意琦行的衣袖,道:

“本就是给你作腰坠的,哪需要藏起来这么矜贵了。”

“嗯?”绮罗生望着从衣袖里抓出来的一团丝线,抬眸望着意琦行,他也不说话,但那双清灵的紫眸却似含了语言,唇边笑意丝毫不曾收敛。

意琦行轻咳一声,神色淡然而从容地道:“你既喜欢,平时也可打发时间。”

“哦——”绮罗生拉长语调,慢悠悠地说:“我还以为,咱们的大剑宿准备学习新技能呢。”

意琦行不说话了。

绮罗生:“若是剑宿没学会,吾可以代为教授,不收你费用。”

“绮罗生。”

绮罗生笑眯眯:“在此。”

意琦行看他一眼,抿唇不语,片刻道:“只是兴趣。”

绮罗生道:“兴趣。”

意琦行强调:“对。”

绮罗生道:“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,还以为你要编了送给我。”

意琦行:“......”

意琦行:“不是。”

绮罗生:“不是什么?真的不是送我?”

意琦行:“不是自作多情。”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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