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明

远山雪 4

第四章

装饰精美的剑架上横着一柄剑。

一柄奇特的剑。

此剑长约五尺，剑柄偏向一侧，剑格上镶嵌着一颗湛蓝色的宝石，略宽的剑脊上水纹蜿蜒，犹如碧海生波，最奇特的是，剑刃只有一侧，另一侧是排列整齐的剑齿。

一只白的妖异的手抚上剑身，那剑发出沉沉低吟，似是在警告。赵高收回手，嘴角噙着一丝诡谲的笑意——妖剑鲨齿，到底还不是落在了他的手中。

赵高举起酒杯，长长的指甲敲在玉质的杯上，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，他的愉悦显而易见。

罗网搜集天下名剑，鲨齿虽被称作妖剑未上剑谱，其威力却不下于十大名剑——赵高眯了眯眼，对着鲨齿将酒一饮而尽。

这些年流沙暗地里和罗网交锋不断，他虽凭借秦国的势力不断扩张，却始终无法将流沙一击而溃，如果月神的预言不错，那么卫庄此刻不过是蚩尤魔力下的傀儡，即使他能摆脱控制，也是大耗精力，罗网要对付他易如反掌。

一片树叶飘过，接着是第二片，第三片。

起风了。

赵高忽然笑道：“卫先生突然造访，真是意外之喜。”

他话音未落，人已闪出屋子，暗红的身影在黑夜中尤为可怖。

院子里站着一个黑衣人，他的面容隐在兜帽下，玄衣银纹在月华流转中熠熠生辉，寒风吹过，撩起他如雪的长发，在空中飞舞。

“我来取走我的东西。”

赵高还是笑着，他走下台阶，双手交叠置于革带上，微笑道：“卫先生是帝国的合作者，有什么需要赵高本应满足，只不过——”他话音一顿，目光刺探的笼住卫庄全身，“帝国尚未得到兵魔神和蚩尤，卫先生却已经和......”

卫庄眸中寒光一凛，沉声打断他：“你的话太多了。”

他的眼睛是浓艳妖异的颜色，通透潋滟，犹如鲜血流动，任何人被他看着都不免心惊胆战，赵高却又笑了——看来卫庄没有摆脱蚩尤残毒。

“我受命接手此事，为了向皇帝陛下交差，还请卫先生留下。”

他说的和缓，语气也十分轻快，仿佛是在和老友聊天，但他“留”字一出，杀气瞬间席卷整座庭院，六把剑从不同的方向向卫庄发起进攻。

赵高微笑的看着院中——没有人能在六剑奴的联手下逃脱。

卫庄抬袖挡住真刚的全力一劈，转魂灭魄乘势锁住他手中的剑，乱神和断水同时从两侧偷袭，他血眸一沉，普通的铁剑承受不了他狂飙的内力，“啪”的一声断裂数截，借着他的内力四溅飞出，他拂袖一拍，向后飘去，避开了乱神断水。

赵高笑意更深，他的背后是魍魉，六剑奴六位一体，怎么可能给猎物留下逃脱的空隙。

高手过招，有时胜负只在一息之间。

魍魉速度极快，他的双剑只差一分就刺入卫庄的后心，而这一分，他却是怎么也无法深入了。

一柄剑护在卫庄背后，刃锋清明，宛如冰河化流，寒意森森。

赵高不禁为之色变，他的脸上透出惊异的神色，不可置信的道：“盖聂？”

卫庄居然没杀了盖聂？还是盖聂没杀卫庄？

盖聂一挥，渊虹在暗夜中划出一抹清辉，犹如深海翻起的水波，远观澹静纾缓，却无人能够抗拒它的力量，魍魉被他推向后，在空中翻了个跟头，才在地上停住。

盖聂右手持剑，左手却拎着另一把剑，卫庄反手抽出，妖剑在他手中沉沉龙吟，慑人的剑气如波涛蔓延开去，内劲注入剑中，隐隐有金光闪过。

赵高阴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，冰冷湿腻，犹如捕猎的蛇，他拍了拍手，称赞道：“不愧是剑圣，无怪乎卫先生念念不忘，不惜远赴楼兰。”

卫庄冷哼一声，盖聂没说话，只是观察着持剑待命的六剑奴。

赵高又道：“下官奉命行事，还请剑圣不要插手。”鬼谷纵横向来势不两立，虽则盖聂也是皇帝要抓的人，但逼着他们联手就棘手的多了。

盖聂背靠着卫庄，脊背相抵，互相挡出后心的空门，他慢慢抬起剑，清冷的眸子锁住赵高的身影，他淡淡的道：“久闻中车府令臂力惊人，盖某还未曾领教过。”

赵高握紧拳头，长长的指甲不经意被折断，他阴着声音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你们就把鬼谷纵横一起留下吧！”

罗网是凶器，六剑奴亦然，他们已被磨练成完美的杀人利器，纯粹只为杀人而生，六位一体，各司其职，进退有据，即便有一人露出空隙，其他人也能迅速回援。

两方以快打快，瞬息之间就换了数个对手，在生死中走了几遭。

盖聂闻到了一丝血的铁锈味，他心里一沉，卫庄身上带伤，不利久战，而边城的秦军归赵高节制，时间一长恐怕要陷入车轮战。

卫庄侧身避过乱神的攻击，鲨齿一横卡住真刚，断水闪至他身侧，挥剑向他咽喉刺去，盖聂击退乱神，素白的衣襟扫过转身灭魄的剑锋，宛如一只迅疾的白羽之鹰，凌空落在卫庄身边，渊虹带起一道清光，一闪而逝，没入魍魉的背心。

魍魉到底久经战阵，瞬息之间向一侧闪去，他步伐诡谲，犹如毫无声息的幽魂，避开要命的一剑，但还是被穿透胸膛，血花四溅，他捂着右胸退出战场，委顿于地。

同时，卫庄逼退真刚，运力绞断了转魂灭魄的剑链。

两人对视一眼，卫庄旋即攻向断水，为盖聂清出一条通道，盖聂身影一闪，一瞬就到了赵高身前，赵高甚至能感受到渊虹剑尖的寒气。

六剑奴见主人被袭，不得不放弃卫庄，六道剑气全部朝着盖聂而去，谁知盖聂那一招气势惊人的剑不过是虚招，只见他在空中一折，白衣飘然，几下就没了踪影。而卫庄，也早在他们回援的一瞬脱身。

西北多山，藏起人来再容易不过。

盖聂坐在篝火旁，卷着衣袖替卫庄上药，方才与六剑奴一战，卫庄胸腹的剑伤又裂开出血了。好在他们入关之后，伤药得到了补充。

卫庄褪下上衣，几乎是赤着上身，他的皮肤并非如盖聂一样白皙，而是略深的颜色，肌理分明，健硕有力，身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，当中最深的一道，就是他在祭台上刺的，褐色的血痂狰狞的盘踞在上腹，向外渗着血。

盖聂系好绷带，顺手打了个蝴蝶结在背后，道：“我们很久没有联手对敌了。”

卫庄披上衣服，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，回忆道：“越王八剑，黑白玄翦，”他微微一顿，讽刺道：“罗网似乎很喜欢来招惹我。”

盖聂沉默的看着他，过了好一会儿，才说：“你和帝国合作，到底是为了什么？”

卫庄避开视线，转动了下火堆上烤的野兔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树枝上轻叩，他似在沉思，又似乎什么都没想。

半晌，他低声笑了，颇有自嘲的意味，反问盖聂：“你不知道？”

“你替帝国找到蚩尤剑和兵魔神，你得到——”盖聂一顿，不再往下说。

卫庄阖上眼睛，复又睁开，血红的眸子紧紧锁住盖聂，他的声音似从远方传来，飘渺轻远，却又沉沉的敲在盖聂的心上——

“我得到你。”

tbc

那个五尺长剑........因为秦代的尺似乎是20多点厘米，比现在33少很多，如果写三尺就只有60厘米多点，太短了【倒】